尹海青

　　前不久,我收治了一个患者,叫王二小,一个古稀老人。他入院被诊断为“慢性阻塞性肺疾病”,血生化报告显示,老人血白蛋白明显低于正常。我考虑,这多半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。如果给老人用点人血白蛋白的话,当会大有裨益。但人血白蛋白较贵,看老人的情形,恐怕负担起来比较困难。所以,就打算查房的时候和老人家属沟通一下。

　　在入院第二天的例行查房中,发现老人躺在病床上,脸色灰暗,嘴唇紫坩,吸着氧气,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注视着我。老人的儿子站在旁边,皮肤黝黑,长得挺结实,年龄40左右,一看就是个朴实的庄稼人。没等我开口,仿佛看出了我意图的老人齁喘着说:“大夫,你一定要给我用好药,我有钱付医药费的。”我用听诊器听诊老人心肺时,发现随着他呼吸的起伏,胸脯上高高隆起一奇怪的“包块”。我好奇地问:“大爷,你这胸前是藏着什么宝贝吗?”老人用枯瘦颤抖的手,慢慢解开扣子,原来在贴身的背心上缝着一个红布兜,里面包着一沓百元钞票,那些钞面皱皱的有点黑,可以想象出老人拿出来数了又数的情形。老人张开几乎掉光门牙的嘴说:“我有钱,是养羊挣下的钱。你给我用最好的药,好了后我还得回去放羊呢。家里还有一群羊等着我呢。”

　　原来,老人祖祖辈辈固守在一个小山村里,靠着几亩薄田过活。但光靠天吃饭不行,听说养羊可以生活无忧,于是就贷款养起羊来。早先不咋地,后来政府扶持发展养殖业,养羊有了补贴,日子越过越宽裕,还攒下不少钱。但是,身体却越来越差,经常咳嗽气喘,这次吃药也不管用了,只好来住医院。

　　治疗5天后的一个早晨,我例行查房,老人咳嗽气短症状减轻许多,本来还需要继续治疗,但老人坚决要求出院。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的羊,地里的庄稼。我知道劝也没用,于是就给老人办了出院手续,并嘱咐他要定期复查,回家也不能劳累过度,要多休息,要戒烟,要注意保暖,小心感冒。

　　这些话说完后,我觉着好像不那么现实。医学上是这样要求的,但是老人未必能做到。不放羊,再来看病时,他可能医疗费都付不起。

　　望着老人的背影,我感慨万千。尽管现在党的富民政策好,让农民们过上了比以前富裕的生活,但在一些地方的农村里,像王二小这样的农民恐怕仍有不少。他们整日辛勤劳作,只在病情严重时才上医院。为了省钱,病情稍有好转就不再治疗,回到家后,仍然超负荷劳动。不是他们愿意这样,而是不得不如此。由此可见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。乡村全面振兴了,他们不再为看病花钱而担心,才会更关注身体的健康,更注重生活质量,也才会有越来越高的幸福指数。我衷心希望,这一天能够早日到来。